外資收購探求共生之道是上策
自1995年北旅汽車向日資轉讓法人股開始,關于外資收購內地企業股權的利弊之辯就沒有停止過。近來,隨著境外收購基金頻頻出手,“姓中”、“姓外”的爭論大有超越當年“姓社”、“姓資”爭論的勢頭。從“南孚事件”的陳年舊事到“蒙牛事件”的資本壓榨,再到“徐工事件”導致“民族機械工業隕落”,每一次外資收購都被炒翻了天。但是,民族感情并不能代替理性分析。
世界經濟重心遷徙有其必經階段
我們不妨透過世界經濟重心遷徙的廣角鏡重新審視外資收購。進入工業化社會以來,世界經濟重心完成了兩次大的轉移。首先是英國,緊接著是美、日,先后成為引領世界經濟增長的中樞。這些國家和地區在傳承世界經濟帥印時,通常要經歷三個階段:世界制造中心、世界貿易中心以及世界金融中心。
英國在取代荷蘭成為海上霸主后,依靠一次工業革命技術創新,迅速崛起一批現代意義上的工業制造組織。在17世紀末,英國毛紡織產能占到當時世界產能的四成左右;而造船能力更是全球的七成。與此同時,發達的制造和海運也使其成為世界商品的集散地。制造中心和貿易中心地位,使英國倫敦成為全球資金拆兌和資本交易的最佳選地。例如,當時英屬東印度公司一次遠洋貿易的募集資金就在2000萬英鎊,而當時英國的GDP也就在數億英鎊。
其后的美國和日本也大致經歷了相同的過程,從世界制造中心經由世界貿易中心,最終成為世界金融中心。值得一提的是,鐵路工業在美國取代英國世界經濟中心地位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19世紀末,鐵路工業作為新興生產力的代表,其技術含量、輻射能力乃至歷史地位絕不亞于今天的互聯網產業。南北戰爭結束后,美國廣闊的大陸市場成為鐵路技術大發展的溫床。但是,美國當時國力薄弱,根本無力靠自有資本鋪設覆蓋主要經濟區域的鐵路線網。與此同時,歐洲大量富余資本正在尋找高盈利的投資機會。兩下一拍即合,歐洲資本大肆買入美國鐵路公司債券和股票,使美國鐵路鋪設里程在短短的十年間(1880年代)就達到了75000英里,超過了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在任何一個年代的鋪設里程。
然而,鐵路工業對美國接掌世界經濟權柄的意義遠不止這些。向歐洲資本推銷鐵路股票和債券的生意直接催生了現代投資銀行業務,摩根就是因此發家的,而世界資本向華爾街匯集則是紐約取代倫敦成為新的世界金融中心的標志。
中國可能成為新的世界金融中心
世界經濟重心遷徙的故事正在延續。中國因比較優勢已經成為世界制造中心,因整體消費能力的提升正在成為國際貿易的集散中心;同樣可以預期的是,中國因經濟規模和政治經濟環境的穩定預期有可能成為新的世界金融中心。與三個中心遞次發展相適應的是,從產品輸入到生產輸入(建廠,建三資企業),再到資本輸入(QFII,參股和收購企業股權),境外資本對中國內地的滲透方式在不斷演化。這種演化乃資本的逐利性使然。
人們在大談我國工業化進程的時候,往往只盯著生產維度———如何從“中國制造”發展到“中國創造”,而忽視了另外兩個重要維度:國際貿易中心和國際資本中心。作為世界經濟資源配置的頂級力量,收購基金登陸中國內地,正是中國向世界金融中心靠攏的一個重要征兆。
不可否認,外資收購對中國經濟增長亦有巨大的負面影響,“拉美模式”即是前車之鑒。近來,外資在收購內地企業的交易框架中,越來越凸現戰略布局的色彩,如要求絕對控股,擁有并限制使用原中國品牌,拒絕接受不良資產,中國企業只作為其全球化戰略下的中國生產基地,全面整合中國民族產業使其成為跨國巨頭自己的包括生產、采購,以及物流、營銷、金融等的一體化大公司,等等。前不久,某國際工程機械巨頭同時與中國機械制造行業的幾大龍頭企業開始了收購接觸。顯而易見,該巨頭不僅僅要占領中國市場,而是要從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的角度在中國整合市場和資源,從根本上消滅其潛在的競爭對手———中國機械制造業的龍頭企業。
探求與外資共生之道是上策
業界將這種外資收購喻為“斬首”模式,更有專家和學者將其上綱到了“經濟殖民主義入侵”的高度,疾呼“警惕過度開放行為”。實際上,我們在渲染吉列假手大摩吃掉南孚的同時,不應忘了黑石集團襄助海爾爭購美泰克一案,更不應無視土生土長的弘毅投資收購蘇玻集團一案:蘇玻集團是中國最優秀的平板玻璃廠商之一,而按照弘毅投資已經設計好的變現通道,未來的接盤者將是全球最大的平板玻璃和安全玻璃企業———英國皮爾金頓。
從生產到貿易再到資本的國際化,是中國走向世界經濟中心舞臺所不可避免的過程。既然如此,與其武斷地建言把外資收購拒于國門之外,不如認真思索與境外產業資本、金融資本的共生之道、攻防之術。